辐射剂量巡测仪监测出的数据表明丢失的放射源在这附近。

　　午夜惊铃

　　放射源丢失四方驰援

　　2014年5月9日凌晨1点，江苏省南京市环保局值班电话骤然响起。

　　“江北中石化公司院内丢失一枚铱-192。”报案者在电话中焦急地说。

　　事态紧急，接报后的南京市环保局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向江苏省环保厅和南京市政府报告。

　　凌晨两点，由江苏省核安全局和南京市环保局、市公安局、市卫生局等相关部门组成的工作组已赶到位于浦六北路188号的中石化第五建设有限公司进行调查。

　　5月10日11点，环境保护部接到报告后，立即启动了环境保护部辐射事故应急预案，并立即派遣核与辐射安全监管一司应急处副处长袁之伦等组成工作组赶赴南京现场指导应急工作，环境保护部核与辐射安全中心副总工程师周启甫等专家也随即赶赴南京，投入对现场事故的综合分析、方案制定等技术指导。事故处置临时指挥部随后就在丢失现场100米外的农房里成立。

　　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方贵平说：“无论是环保系统内部从环境保护部、省到市、区，还是公安、卫生系统抑或地方政府，均迅速动员，立即根据责任分工投入查找和善后工作中。环境保护部和江苏省环保厅紧急调集山东、浙江、上海和镇江、扬州等地的核与辐射管理部门的力量驰援南京。从反应速度和全力配合的程度上看，环保部门在接报后几乎可以说没有耽误任何一分钟。”

　　作为铱-192丢失安全处置指挥部的指挥长，方贵平一直驻守第一现场，他告诉记者：“丢失的放射源属于二类放射源，而且是裸源，如此严重的放射性物质丢失，此前在南京从未发生过。”

　　自寻无果

　　6小时后报案求助

　　指挥部的迅速成立，保障了查找铱-192工作的有序进行。

　　调查走访过程中，中石化相关负责人表示，他们是在5月8日中午冲洗管道探伤照片时意外发现X光片未曝光，从而猜测探伤设备出故障而询问作业方才带出铱源丢失问题的。5月8日下午19点，探伤机生产厂家维修人员进行维修时发现探伤机内无放射源。在自行搜寻6小时无果后，5月8日晚11点，公司向南京市公安局报案，后于5月9日凌晨1点向南京市环保局报案。

　　凌晨两点，伸手不见五指。凭借着两部仪器，南京市环保局与江苏省核安全局的工作人员在占地20亩、遍布厂房的工厂里搜寻着丢失的放射源。直至当日6点，天刚蒙蒙亮，它们把全部厂区大致检查了一遍，没有结果。

　　放射源不在厂区?方贵平当即决定，这样大海捞针、漫无目标的排查不是办法，当务之急要通过排查和分析，确定放射源在不同重点区域出现的可能，从而有重点地仔细搜寻。

　　同时，指挥部也在考虑是否向公众通报。方贵平说：“我们对于是否立刻公开信息也一度犹豫。如果没有掌握具体情况，而草率发布信息，可能会引发社会恐慌，适得其反;而且在发布信息前还应排除有人故意偷盗放射源的可能。同时，我们在对所有可能接触人员进行体检后确定，未找到长时间接触过放射源的具体人员。”

　　“为减少大范围公众恐核焦虑，对丢失情况有准确的了解后，在采取设立1公里警戒区域、各地专家及特种设备赶来南京加入搜寻、部署医疗救治等各项举措后，于5月10日中午12点16分通过‘@南京环保’向社会公布。”方贵平说道。

　　事后，针对为何没能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开，一位法律专家认为：“核泄漏或辐射源遗失究竟应该由谁来对外发布?是公安或环保?还是卫生或涉事企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放射性污染防治法》第三十三条，放射源丢失的信息发布权并不在环保部门，根据辐射应急预案的相关规定，最终应该由南京市政府向公众披露消息。另外，此次丢失的铱-192属于危害很高的二类放射源，属省级环保部门管辖，丢失、寻找等管理信息，市级环保部门很难发布。对于公众而言，所有部门都是政府，可在问责利剑高悬的今天，很多责任由环保部门代人受过显然很冤。”

锁定目标

　　范围缩至两平方米

　　根据公安部门的现场调查，据现场踏勘分析，丢失现场是个封闭的厂区，只有一个大门，门卫和监控头均正常，区域可控。社会流动人员不可能进入现场。仅厂区内93名工人可能接触到铱源，因为这些工人全部为外来人员，住在集体宿舍。因此，指挥部决定将搜寻重点放在探伤点至职工宿舍的上下班路线及宿舍区。

　　“5月7日早上我在上班路上看到了貌似项链的东西，当时还拿起来看了看，后又随手丢掉了。”在调查中，有两名天津籍的操作工人表示见过疑似为铱-192的放射源，因为并不知情，又将其随手丢掉。

　　这与指挥部之前的推测完全一致，也排除了故意偷盗的可能。于是，搜寻人员开始以遗失厂区为圆点，扩大半径搜索。5月10日早上9点，几支搜寻队伍中的南京市环保局一台搜寻仪器发出警报，经确认，放射源的位置被确定。这里距离圆点近两公里，十分偏僻，仅有不多的村民过往。

　　所有的仪器立即都集中到这里展开精密搜寻;上午10点半，放射源被确定在一片杂草水塘间，锁定位置为两平方米。随即，环保部门在附近设立警戒线，公安部门在1公里处设置了警戒线，阻止普通群众进入现场，以防有人受到放射源的伤害。

　　梯队搜寻

　　环保“敢死队”火线寻源

　　如何将已定位的铱源安全收回?专家们先建议等上海支援的专业放射源定位伽马相机到场后再行开展。

　　下午，为尽快消除放射源的安全威胁，现场指挥部根据专家评估意见做出决定，不等天黑才能赶到的外地专业设备，用梯队突击搜索方式尽快消除这一隐患。

　　为此，指挥部作出了详尽的现场计划：第一梯队带探测仪器进入，将藏匿在草丛里的放射源从两平方米区域缩小到1平方米范围内;第二梯队再将范围缩至1平方米并用4根竹竿摆放成井字，尽可能确认放射源所在位置;第三突击小组进去后，将1平方米内的所有杂物迅速清理出来并放在一边;随后进入的第四小组在草丛中十分顺利地将仿佛如一根筷子粗细、数厘米长的放射源铱-192抖出，随后立即撤出至安全地带;第五梯队随即带上仪器和铅罐，用仪器确认核实为遗失放射源并将其放入铅罐。

　　5月10日下午两点多，由5个梯队组成的“敢死队”组建完成。每个小组两名环保人员穿上防护服、带上剂量表，突击进入放射源两平方米区域，为确保安全，每梯队人员进入暴露时间不得超过2.5分钟。

　　“环保系统从权威的专家到普通工作人员，都主动报名，要求进入核心区域寻找，这种专业精神让人感动。”方贵平说。

　　记者熟悉的南京市环保局核与辐射管理处处长张世达也作为突击队员，第七个进入放射源核心区。当他进入时给记者发来4个字短信息：“我进去了。”一种悲壮感扑面而来。

　　5月10日下午4点多，突击行动开始，按部就班的突击队员依次进入，当日下午6点左右，丢失的放射源已经找到并得到安全处置。

　　漏洞在哪?

　　从业人员实际操作不规范

　　环境保护部将此次事件定性为重大辐射事故。

　　方贵平告诉记者，天津宏迪工程检测发展有限公司到南京进行探伤作业属于“跨地”工程。目前调查显示：这家公司的辐射源的所有购买、保存等登记管理手续都合情合理，主要漏洞是对从业人员培训不到位，管理放松。5月7日凌晨作业完成后，工人未按要求对现场进行射线检测。

　　据了解，探伤装置必须设置安全锁，并配置专用钥匙。放射源铱-192放到一个特制的箱子里之后，安全锁锁死。这个安全锁类似一根软管，要将锁锁死之后，软管才能取下。而工作人员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没有采取正常措施。根据现场还原：5月7日凌晨作业完成后，操作人员将放射源回收时，没有将放射源放进箱子里，而是强行将安全锁拉下来，之后工人也未按要求对现场进行射线检测。加上晚上施工，天黑光线不好，放射源又小，像手链那么大，因此掉在地上没有看见。

　　方贵平介绍说，一直以来，南京对放射源的管理都非常严格，登记、购买、报废、转让每个环节都需要申报。二类以上的放射源保存仓库都安装摄像头进行监控。每个季度环保部门都会上门检查，每年所有的放射源都要进行年检，从业人员每两年进行一次专业培训。

　　至于是否会给当地造成辐射污染，对公众会否造成残留危害?环保部门相关专家告诉记者，由于铱-192没有污染残留性，随着放射源本身被移走，现场的辐射水平也就恢复到了正常范围。当地的水、气、土壤等均未有辐射残留。5月9日对区域内工人全部进行体检，除一人因身体受辐射正接受治疗，也排除了其他人受辐射意外伤害和辐射源被扩散的可能。

　　亡羊补牢的古训人们耳熟能详。事实上，我国对放射源使用单位有许可证管理制度。目前南京共有11家使用二类放射源进行探伤作业资质的公司，环保部门对这些放射源实行严格的“身份证管理”，每一个放射源都有编码，从“出生”到“坟墓”都有全程信息化监管，若使用单位放射源需要转移、转让，必须到相关部门进行备案审批。

　　如果每一步都能够仔细认真，把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这类放射源安全责任事故应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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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部：南京放射源丢失为重大辐射事故

    环保部核与辐射安全中心副总工程师周启甫参与了现场应急工作。他表示，该放射源在操作过程中掉落，在1公里之外的草丛里发现。此次事故属于少见的放射源直接裸露情形，环保部将之定性为重大辐射事故。 

    周启甫表示，接下来进一步摸清事故原因，要等到完全调查清楚后才能对责任方给出相应处罚。

    现场

    穿防护服挖掘 两三分钟轮换

    环保部核与辐射安全中心副总工程师周启甫昨晚前往现场指导应急工作。

    他接受新京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发生丢失放射源事故后，首先要保障放射源的安全，通过仪器测量相关区域，缩小范围，最终确定的放射源的地点，是2平米左右的草丛，草很深，而放射源很小，直径8毫米，长度15厘米，像项链。因为放射源是裸露的，人不能长时间近距离靠近，因此采取了多种防护措施。

    据新华社报道，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方贵平说，10日下午，现场指挥部用“人海战术”，每位工作人员穿防护服挖掘寻找2-3分钟，再换下一人接手，以避免受到长时间辐射。经过四轮数批专业人员进入现场锁定区域操作，当第10名工作人员作业时，最终成功将丢失的放射源找出，并成功放入铅罐回收。

    追问

    为何7日丢失9日才公布？

    南京环保局9日才接到事故报告

    南京环保官微在回应网友质疑为何信息披露滞后时回复称，企业在8日才发现遗失，9日凌晨报案给环保部门。

    周启甫表示，南京市环保局9日凌晨接到该事故报告，立刻通报环保部，因为丢失的放射源处于裸露状态，铱-192又属于二类放射源，即高危险源，因此环保部将此事故定性为重大事故级别，启动相应应急预案，其昨日清早飞至南京，对现场进行事故综合分析、方案制定等技术指导支持。

    涉事企业天津市宏迪工程检测发展有限公司官网显示，其具备辐射安全许可证、特种设备检验检测机构核准证等相关资质。

    “有人近距离接触后丢弃”

    周启甫表示，这枚铱-192是在作业过程中掉落的，此后有人发现捡了起来看了看，所幸没有装在身上带走，而是扔在了一边。

    应急人员最后在距离发生事故位置1公里之外的草丛里发现了放射源，其被包裹在一个塑料袋里，周启甫猜测，这意味着可能有人将其丢弃，发生近距离接触，但还需要公安部门调查确认。

    他表示，目前公安机关正在调查哪些人近距离接触了这个放射源。

    记者向南京市委宣传部询问当地公安部门对此事的表态，至截稿未有回应。

    释疑

    铱-192有多危险？

    裸露接触会提高风险

    目前，我国根据国际标准，将放射源按核素种类、能量大小以及放射性活度等分为极高危险源、高危险源、中危险源、低危险源、极低危险源五类。

    周启甫表示，南京方面丢失的铱-192用于工业探伤，是5个月前新买的，根据丢失的铱-192目前的活度，环保部门将之判定为二类高危险源。

    “丢失的放射源呈裸露状态，因此风险比较高。”他说。

    北大物理学院技术物理系副教授郭秋菊表示，铱-192需要用铅罐等屏蔽容器保存。“如果平时用，严格按照要求操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专家表示，如果被人捡到，或者装在身上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可能会导致人员受到辐射剂量较大。此前曾经发生过有人员皮肤烧伤，或者因将放射源放在裤兜中，最终导致截肢的情况。如果接触时间更长，也有致命的风险。

    放射源平时如何管理？

    放射源实行“身份证管理”

    目前，我国对放射源使用单位有许可证管理制度。对放射源本身则进行“身份证管理”，每一个放射源都有编码，其从被生产出来的“出生”，到“死亡”的注销都有全程信息化监管，若使用单位放射源需要转移、转让，必须到相关部门进行备案审批。

    周启甫表示，即使是管到“坟墓”，也并非简单地处置，因为放射源和老百姓家里用的其他东西不一样，不能随便扔掉，即使报废，也还残留着一些放射性，必须按照严格的手续进行安全处置。

    郭秋菊称我国有着非常严格的放射源管理程序，登记、购买、报废、转让每个环节都需要申报。“平时在实验室里，谁借走了，谁在使用都要一清二楚，放射源只要离开源库，都必须详细记录出入登记，环保部也都是要查的。”

    丢失事件是否常发生？

    放射源丢失且暴露在外的事件并不多见、

    多位专家对新京报记者表示，目前放射源丢失情况依然有，但并不多见。

    周启甫表示，目前，几乎每年还是会发生放射源丢失事故，但以往的事故通常都是放射源搁在容器里丢失的，很少像这次南京发生的这样，源直接暴露出来，因此其风险更大。

    周启甫说，放射源丢失可能发生在各个环节，如野外使用不当、操作过程源脱落、运输过程丢失等，甚至曾有被人抢走的案例。

    他表示，也存在放射源丢失后找不到的情况，如丢失后报告时间太晚，会导致应急过晚，调查线索消失，或者辐射活度较低，源不断衰减，直到活度低到对人体没有危害了。

    丢失了的放射源可能会有不同的去处。他表示，有人可能会把带着放射源的容器卖给废旧钢铁和冶炼行业，放射源或污染钢铁产品。

    “一旦发现放射源丢了，我们尽可能找到，安全控制起来。”周启甫说。

新京报记者 金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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